龙海孤魂 发表于 2013-9-4 06:47:36

山村泪(三)

本帖最后由 龙海孤魂 于 2013-9-4 06:56 编辑

                                                山村泪(三)   初次参加工作,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第一周他觉得时间是那么的漫长。好不容易盼到星期六的下午,当他匆匆骑车赶到家里时,看到母亲正弓着腰,两腿夹住苜蓿,一人艰难地给牛铡草,他的心头猛一酸,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父亲在世时,都是母亲整理,父亲铡。一人整理一人铡的难度可想而知。他背过脸去,急忙停下车子,“娘,你整理我铡”。娘看了看他说“心急吗?刚开学,慢慢会习惯的,不要把人家的娃打了,不会了多教几遍。”他想不到从未进过一天学堂的母亲,在教孩子上又这么在理。“多准备些牛草,借礼拜天看能把远处的一亩多冬小麦种上吗”想不到母亲在家考虑的这么周全。“教师节放假种一亩,下一周星期六天气若不打麻烦,我请一天假,连上礼拜天会种上的。”他劝慰母亲。“你刚工作,请假怕不方便,走了学生娃闯祸,我倒不放心。”他的鼻子一酸,“学校里的事你不用操心了,我会给数学老师安顿好的”。“儿行千里母担忧”他此时才体会出《游子吟》诗中的意境。   开学的第二周,教师节的前一天下午,学校放了假,乡教委召开例年的表彰大会:奖励上一学年先进单位、先进个人及村支书(名誉校长)。悲声刚参加工作,奖罚虽与己无关,但他关注的是五年级的考试评比,当他听到现在代的学生语文在统考中名列倒数第一,学区校长重点批评时,他的脸不由自主的红了。    会后,主管教育的副乡长说:“最后祝各位老师节日愉快,因乡上资金紧张,每位老师发一把雨伞,略表心意。”文教干事在以学校为单位发雨伞的同时,叫八所完小,任六年级语文数学的老师留下,说会议室另有会开。    八所完小,十六个教师,只有他和代数学的“四眼王”(学生私下起的绰号)是代课教师。当学区校长热情地握着他的手笑着说“小张,听说你是高考考上的,因自愿报错而落榜,可惜,可惜!语文功底很厚实,高考五十分作文得四十八分呢,高中时就在省刊上发表作品,真不简单。这就是我分配你到黄草坝小学代语文的原因。只要你所代的语文在全县升初一的统考中,上三个台阶,我们就会摆脱同类学区倒三受罚的窘境。六年级是全学区的一面旗,一好百好。”最后的会议似乎专门是给他开的。会上,他又暗示了六年级礼拜天和寒假的补课、试题的征订问题:“上面虽明文不许补课订教辅读物,但不补不行,不订不行,人家都暗中较劲,我们确实两头为难,谁都怕末尾受罚,假期培训。”   最后,十六个教师分别签定了各自的“达标责任书”,无非是在上学期的统考分数的基础上,及格率达多少、优秀率达多少、人均达多少。他起初前两个各签了增加1%,人均增加5分,但审核不通过,他只好前两个又签了增加3%,人均增加6分。   教师节,对那些“名正言顺”的教师而言,是他们的真正的节日,他们可以学校出一点,自己出一点出去游一天,散散心。但对悲声这样的代课教师来说,无非是放一天假,干一天农活。可这也是他早计划好的,求之不得的一天,虽然别人还没大播种开,但他没有那样的资格同他们相提并论。只有这时他才想到招弟说的话:“你甘愿将青春年华奉献在那普九教育上吗?一月50元还不如当一个农民实在”也只有这时他才体味到夹在“民”与“师”缝隙中的这些弱势群体对生活抗争的无奈和酸楚。   原计划教师节播山头上一亩半冬小麦,不料早上就播上了,下午他又播了两亩。他怕墒情好,几天长出土皮,二茬顺便磨了。再没有农民那样潇潇洒洒那样等玉米芽探出头才磨。看到那头正当劲的犍牛中午稍歇息没吃饱累得气喘吁吁的情景,他又怜又恼,想不到一向温顺,任劳任怨的它,竟成了父亲的克星。    教师节是星期四,只放一天假。当他下午播种好沟坪上二亩地时,已是五点半。他匆匆喝了一口生水,就让母亲理草,铡好了两天够吃的。之后,他洗脸换好衣服,母亲也匆忙给他烧好了两个荷包蛋。他要连夜赶往学校,周记批阅了一半,明天有一节作文课,他准备好好讲一节有关写作的心得体会,彻底解决他们写无话说从而写不长,又结构乱的弊病。   “二八月,日头碗里转,巧妇也难为两顿饭。”当悲声推着自行车在皎洁的月光下回到学校时,栾校长已就寝了,学校的门里面也关了。悲声敲了好长时间才惊醒他。他一看表,已是他高中下晚自习的时候,他想躺在床上借听收音机消除一下整天劳作的疲劳,可开会时学区校长鞭策的话像一根牛鞭抽打着他,“毕业班是全乡的一面旗,特别是山区3个乡评比不可以拉后退,一好百好。”他更害怕招弟见了笑他:“连小学课都不能胜任,代的学生成绩衬底,不羞?”他不得不泡好一杯酽茶,消除了疲劳后,伏案批阅周记。   这个小学里面七个老师,只有校长去年考转正,那代六年级数学的“四眼王”,听说去年差十分,全县一次给五十个转正名额。理该他了。九月份参加考试,考的是初中的课程,可他是“文革”时的初中毕业生。本身不会,课程又变难了。连二元一次方程都解不下来,几何更无法下手。悲声本来很忙,在学校又要抽空解答他们的问题。他最害怕辅导的是那个“女中学生”(别人私下称“红卫兵”,听说高小毕业,怕当不上民办老师,托人要了个中学毕业证书,但年轻时的相片不存在了。只好将现在的相片染色了,弄巧成拙,别人说那时有彩照吗?从此人们私下又叫她“女中学生”),连小学四年级的数学都解不下来,他辅导她还比辅导学生吃力。偏偏那个“中学生”极好面子,又不愿让学生看见。所以每当悲声课外活动想打一阵篮球时,她准会像不正神遛进悲声的房间,然后窗帘拉下,门紧闭,问个没完没了。   转眼到了“中秋节”,悲声也工作了一月多了。中秋节的前一天,学校会计到乡教官会领他们的工资,校长的工资悲声不知。五个代课教一人一月50元. 50元,整整一月辛勤付出的报酬,还不如他写一篇豆腐小块的稿酬多,但这毕竟是他走上工作第一次领薪。当他完整的交给母亲时,母亲又给他10元时,他坚决不拿。是的,吃的面、油、菜他每周从家带。再说他身上刚领来省报汇来的70元两篇散文稿酬呢。“20元刚好买半袋硝铵呢”母亲看着他执意不拿的情形,似乎心里乐滋滋的。也许她感到她的儿子已成人了。在那“出入皆白丁”的家族中。出了一个当“老师”的儿子,一向在人前抬不起头的她,似乎活得有精神了。她怎知儿子内心的痛苦呢?   “六年级是毕业班”校长已不止一次念叨过。中期过后,山上的农活也少了。校长也看到悲声礼拜天实在没空,就和代数学的“四眼王”商榷:礼拜天,轮流补课。补课费学生收一点,学校补一点,每人一天3元,相当于民教两天的工资。    悲声是六年级班主任,理当他收补习费,每生3元。也许他刚从事工作吧,他最害怕的是向学生收钱。校长猜透他的心思,提前在晨操的集合中,反反复复解说礼拜天补习的必要性,又再三强调若上面检查问礼拜天是否补习时,任何学生不许说“补习”二字,更不许说收补习费的事。有校长的强调,悲声似乎心里解脱了。他就让班长在点名册上点一个名子,收一个。可活动了,班长交钱的时候,说只有李山娃没交钱。他的脑海中立刻显现出那个同学的印象来:虽是男孩,但寡言少语。穿的比别的同学旧。他想:李山娃家中必定“特殊”。   果不其然,他问“四眼王”:山娃的爸爸在县造纸厂打工中不慎从架子上跌下来,可恶的工头只给了路费,打发回来,至今躺在床上。悲声的心一酸,他猛想起上小学时自己因交不起学费,躲在大树下痛哭的情景。于是他让班长叫来山娃,说:“你的钱你的母亲刚才交了。再不许向家里要,好好学习,我最看重的是你。”的确,悲声将山娃提选为“生活委员”,每当他在学习上一有进步,他就鼓励。后来山娃考上大学,特意给悲声来了一张贺年卡,说他能走上今天的一步,忘不了恩师那次把他首次当人看。当然这是后话了。

Dangerous 发表于 2013-9-4 07:3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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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卒一一一无名 发表于 2013-9-4 08:26:41

楼主4捏

谈天论地 发表于 2013-9-4 09:11:42

不知道是不是心酸的看多了,人会变得更强悍。暑假期间,和同事吹牛,说起他儿子要回宣威老家去找爷爷奶奶带(没人带,整天关在家不放心),我说:你姐家儿子不是读5年级了么,他大点,把他喊来和你儿子一起玩么就有伴了塞。他木讷的说:我侄儿子走不掉,他要在家做农活。

走天涯 发表于 2013-9-4 09:54:52

1983-1986年我读高中时学生不交补课费,老师也没有补课费,好像是用班费给老师买点纪念品。

走天涯 发表于 2013-9-4 09:56:28

他高考上线没有被录取可以以社会知识青年参加高考,1977-1992年社会还是很公平的。

国珍℃专营 发表于 2013-9-4 10:13:48

天涯孤鸿 发表于 2013-9-4 12:47:59

这个就是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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