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葚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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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一前夕，几个同学相邀在茶屋喝茶，牛林同学后到，却带来了一篮紫黑的桑葚，说桑葚红了，该到田野里去采采风了。我拈起一颗桑葚，果子紫红且晶莹饱满，状如极为精致的小玉米棒，鲜嫩光亮，胀得鼓鼓的汁水非常诱人。啜一口，甜丝丝地，再一口，便撩拨起了记忆，且悠悠……
    忆记里，桑葚是最美味的水果，是至今一提起来就顿感唇齿留香的美味，那一串串紫红的果实上，挂满了我纯真美好的念想！
    故居的老屋前栽有一颗百年老桑，村边、沟沿或田边地角也有许多不同年龄的桑树。而屋后沿南盘江的北岸，顺河堤栽有长长的一条矮杆密植桑的林带，用来养蚕。
    春风吹绽了春花，也吹暖了新桑。每到三月，蕴藏了一冬的桑树渐次萌芽，到了四月，新绿已铺满桑园，鲜鲜的，嫩嫩的，每一枝都仿佛初生的婴儿般惹人怜爱。而桑葚也随抽绿的叶芽青青地缀在技上。万叶齐发的桑园是桑的青春季。这一季，春暖，叶鲜，桑园美！
    少年月夜之下采摘桑叶的欢歌笑语，摸索着吃桑葚的画面，如一轮皎洁的明月，照亮和温暖着我的心空。
    月色溶溶的初夏，习习凉风迎面扑来。错落有致的桑园浸染在无边的月色里，像笼着一层薄薄的轻纱，月光下的桑园，似一位“见客入来，袜刬金钗溜。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的少女，娇媚柔水，宁静悠然。
    间或有蛙声裹挟着麦穗灌浆的清香传来，声声入耳，阵阵掠过鼻翼。麦田埂上蚕豆花、野蒜花的芳香，似有若无静悄悄地在月夜里流淌……
    每年夏初，蚕儿们猛吃桑叶要“上山”（快结茧）的时候，也是桑葚最为成熟的季节。在我的老家，桑葚叫桑果子。此时月色桑园里的宁静，也就被姐姐及我们打破了。
    ……
    至今仍记着小时候房前栽着的那棵老桑树，那是一棵有着浓浓父母气息和寄托了我们多少牵挂和乡愁的老树。
    每个春天我们都会在老桑树下翘首枝头，看桑葚是否结了？是否红了？结了，不等红，够得着的地方就已经被我们全部捋完了，管它生不生，生的有酸甜味，正好拧出童心和乡思味！娇小童侣间，你喂一粒在我嘴、我送一颗入你口，然后都皱着酸溜溜的眉……而到桑葚正真成熟的时候，就只剩了高高的顶枝上那一撮撮饱满的紫红。够不着，就爬，爬不上，就只有眼巴巴地看。馋涎欲滴时，就会央求来母亲，找根长篙，对着高枝猛击，熟透的桑葚就会掉落于地；或者央求来稍大的长兄长姐，爬上树，踩着树枝拼命地摇动，让桑葚变成花雨，不停地落。倘若都央求不来，便会坐于树下，只要听到长尾巴喜鹊在树顶“呷呷”叫着的时候，便一个个飞奔树下，一边脱掉身上的旧布衫张开，一边大声喊着驱赶喜鹊。你还别说，那节奏还真把握得恰到好处：喜鹊听到叫喊，受惊中慌忙逃窜，总能蹬掉或碰落几粒，落入我们的衣襟……
    如今的老家青山依旧，蓝天依旧，只是老宅子已经人去楼空。门前的老桑树已经被砍掉盖上了房屋，南盘江边的桑树已被刨去。倒是原来的麦田里又栽满了桑树，不过，现在栽的都是无杆密植桑，且年年不留杆，也就没有了桑葚。如今到田间去，已经寻找不到那份酸酸甜甜的记忆了。
    而村边和田边地角的桑树也已经没有往日的骄傲，或被移居他处，或被大材小用，和其它常见的树种一样，一夜间被伐光殆尽，边边角角以及房前屋后，冒出的都是一棵棵速生杨！春天能够吃上桑葚成为了一种奢侈！而如今远涉天涯的我，奔波于生与活之间，记起那年那月的桑树、桑葚、月光，那年那月的人儿，徒增几分怅惘，落笔有花，花已不是那花，而翘首远眺的人儿呢？想找那一份感慨，感慨已经不再！
    ……
    又是一年桑葚红。应牛林同学的邀请，今天陪着妻，我们来到他们蚕桑站设在黄官营赵官坝的果桑基地，来找回旧时的那份乡韵、那份感慨！
    上午我们到时，恰好阳光明媚，桑树修长的枝条及枝条上碧绿的叶片在阳光下闪着绿光。就在这碧绿叶片的一遮一掩间，有青青的、红红的满身疙疙瘩瘩的桑葚缀着。仔细看去，青的还在含羞，红的已经发紫，倒是那略带浅红的，样子特别可人。而此时的桑园里，已有人在田田的桑叶间觅着摘着桑葚。有的潜入叶海，低头搜寻那份喜悦；有的将整枝桑条折弯下来，快速地采摘，待粒大个饱的摘完后，轻轻一放，再换另一枝；有母子两人的，母亲将枝条压下，儿子在下采摘，当采摘到大而紫的桑葚时，小孩高兴得欢叫……每人都既能收获到劳动的果实，又能分享到劳动的快乐！
    有的在桑园里边摘边吃；有的摘一捧站在园外吃；有的一把直接撂倒嘴里，囫囵吞枣似地很快吃完；有的则大口大口咀嚼，酸得眨巴眨巴眼睛、噗咋噗咋嘴巴又吐了出来；有的拈一粒放在手里，观察半天，然后送入嘴中，在口中漱来漱去，仔细品尝；有的含在口中，当看到别人因酸而皱的狼狈相时忍俊不禁，一不小心也咽进了肚里，“啃咳”“啃咳”几声，引得大家一阵哄笑。人人都吃，老少都吃，皆吃得紫唇红齿。
    在家乡，有句话叫“要吃桑果，得等到黑”。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桑葚发黑了，才算熟了，才可以吃了。它告诉人们无论做什么事，都有个过程，心急吃不得热豆腐，要存着气，从长计议。幼时，只要有点红就去摘，结果酸掉牙。吃一堑长一智后，就只拣紫黑的摘，这种熟好的桑葚，那才真叫好吃。拈一粒放在嘴里，不嚼已感到津津生味。待玩味一番之后，用舌头轻轻一舔，口水自流。桑葚吃起来要比上乘的葡萄好吃，它不但没有葡萄的那种皮儿和籽粒，而且入口即化，老少皆宜！
    采着摘着，吃着笑着，陶醉在无边的快乐和幸福之中呢！
    ……
    抬头，见桑园连绵，桑树婆娑；桑园外，农家的菜畦青青，蜂蝶飞舞；远处的山峦上，布谷鸟正唱着欢快的歌。此时，仿若走进《诗经》：“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矣，其黄而陨”的意境，也如走进李白《春思》的“燕草碧如丝，秦桑低绿枝”和鲁迅先生《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中“不必说碧绿的菜畦，光滑的石井栏，高大的皂荚树，紫红的桑葚；也不必说鸣蝉在树叶里长吟，肥胖的黄蜂伏在菜花上，轻捷的叫天子（云雀）忽然从草间直窜向云霄里去了。”的诗韵。
    近年来，马街镇为进一步促进蚕桑产业结构调整，有效规避现有品种规模过大而带来的销售困局，由老同学所在的镇蚕桑站牵头，选择基地试验，搞“农业发展带动乡村旅游”开发，以期形成以深加工、观光采摘、休闲体验三位一体的产业模式，实现“农业、旅游有机结合”，推动蚕桑产业核心区布局的优化调整。这基地，是老同学的果桑试验基地。今天，桑葚红了，是开园采摘的第一天，同学及马街镇镇政府邀来八方宾客，到这果桑基地观光体验。老同学牛林还说，“下一步，基地将进一步流转土地，扩大繁苗基地建设，规划种植面积将超过万亩，建立示范型专业合作社及示范型家庭农场，建立深加工生态工业园区。还将投资建设深加工工厂，自己加工，酿桑葚酒、桑葚醋，做果汁、果糕等。”
    为老同学的才能和胆识喝彩！
    ……
    田野里的风徐徐吹来，虽然已近正午，阳光直射，却感觉不到一点暑意。不觉中，双手和嘴唇都变成了紫色，却浑然不知。
    想起那首老歌《想和你一起去吹吹风》。那熟悉的曲子，在脑海里萦绕盘旋。在暮春的阳光下，任思绪慢慢堆积……

                                                              2015年5月1日

花卫军

没图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