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清白哟?我前天亲眼看见你赔了李老大家一万块钱,就是因为你打了李老大家的孩子一教鞭哩。”
老包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老师用教鞭,不能算体罚!……再说,李家那个小孩子抽烟,我作为老师教育学生,责无旁贷哩,能算体罚么?!”
接着一连串便是一些难懂的话,什么“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什么“成才先成人,棒下出孝子”之类的话说出来,引得店里的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立刻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老包喝过半碗酒,吃了几口臭干子,涨红的脸色才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喂,老包,你当真读过大学么?”老包盯着看他的人,只是不说话。
他们之中便有人接着说道:“喂,老包,你怎么至今连一套房子都买不起呢?”
老包立刻显出颓废不安的模样,脸上顿时笼罩上一层灰色,嘴里说着话,这回说的、可全是一些“国家有文件规定,教师收入不低于公务员”之类的话,有些话让人听的不懂。在这个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又充满了一波快活的空气。
老包就是这样使人快活的人,可是没有他,别人也觉得无所谓,反正想当老师的大有人在。就连在镇子东边那个办“农业技术培训班”的“赖皮刘”,虽然他不是大学毕业生,都觉得自己的教学水平,比起老包来,要高得多哩。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节”前的两三天罢,老板娘正在慢慢地算账时,她抬头看着墙上写着菜谱的小黑板,忽然说:“咦,这个老包,好久没有来啦,我一个月都没有卖出几盘青椒炒臭干子了。”
是啊,我也觉得老包他的确很久没有来了。
店里一个正在喝酒的客人说道:“呵呵,他怎么还会来?……他早被学校开除了。”
老板娘说:“哦,为啥呀?”
“呵呵,他总是照旧方法去管教学生。这一回,是他自己发昏啦,王家的儿子伙同别人欺凌同学,他竟然拿笤帚抽打了王家的儿子。王家的孩子,是能管得了的么?!”
“那,后来怎样了?”
“呵呵,怎样了?先是登门道歉,接着停职反省,接着就是通报批评呗。”
“那,再后来呢?"
“再后来?呵呵,王家仍然是不满意,后来学校领导索性把他开除了事了呗。”
“那,老包被学校开除了,后来又怎样了呢?”
“后来又怎样了?……谁晓得?恐怕是出镇流浪去了罢,老包他不当老师,还能做什么呀?”
这时,旁边一个客人接话:“呵呵,是啊,就他那样的傻子,真的是读书读傻了罢。王家岂是好惹的?他家孩子读幼儿园,告幼儿园,读小学,告小学,听说王家有个亲戚是记者呢,连教育局都怕他家三分哩。”
掌柜的老板娘也不再问了,低下了头,仍然继续慢慢地算着她那永远也算不完的账。
寒冷的冬天终于来了,老北风在店外拼命地吼叫,天气一天凉过一天,我裹紧衣服,靠在火炉边,打着瞌睡。
时间长了,镇上的人似乎也渐渐忘记了老包。老包虽然能让人快活,但没有他,人们的日子也照样过哩。
直到某天中午,大约是“大雪”节气前后,一个从外面打工回来的人来店里吃饭、他神神秘秘地对大家说道:“你们知道吗?老包去了南方沿海一所私立学校,年薪四十万,足足是他以前工资收入的五六倍哩。
南方那里的学生家长,都对他挺客气哦,还送了他一根专门打人的戒尺,说什么孩子不听话只管打!”
店里一个客人立马跳出来,痛心疾首,咬牙切齿地说:“唉,现在是啥年代啦?外面的人怎能还这么顽固不化?孩子嘛,要用爱心去感化,没有教不好的学生,只有不会教的老师。用戒尺、教鞭、笤帚来管教学生,那是老师无能的表现!”
在现场的几个客人,都大声附和并叫好。有个客人恨声不平,气呼呼地喊道:“哼!如果学校有哪个老师胆敢打骂我家的孩子,我一定要叫他倾家荡产,生不如死!孩子嘛,长大后自然会懂事的,只有被“爱”包裹着的孩子,才能健康地成长哎!”
哈哈哈,大家伙儿照例又是发出一番哄笑声来,此时此刻,店内店外,顿时充满了一股快乐的空气哩。
就在此时,我看到在酒店门外不远处,有几个镇里的中学生正在聚成一团,......他们在抽烟、喝酒、玩手机,时不时还发出一阵阵的“嘻嘻嘻…嘿嘿嘿…呵呵呵…哈哈哈…”的大笑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