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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小说:最后一趟邮班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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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6-18 18:06:37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哪就跟我一齐回腾越总局去吧!”见阿吞害怕成这个样子,阿德免不了的觉得有点好笑。但又觉得不该趣笑地朝他的狼狈相瞄了瞄,并在他背上拍了拍。见他顺利地咽下了那噎在脖眼里头的干饭团后,这才一本正经地建议道。
“不、不……事到如今,我还——还不知道家里都怎么样了呢?!”谁知,一听这话,阿吞顿时将提在手里边拱边吃的干粮袋一甩,脸色“刷”地一变,手脚并用的就连连朝后退缩着哆嗦了起来,“你——你不知道……昨、昨晚上我刚扛着邮袋跑出后门口,哪——哪前面就、就‘叭叭叭’的响开了枪!还——还……”
见阿吞紧张得又叫那含在嘴里的干饭给噎得两眼直翻的可怜相,阿德连忙又用手巴掌熟练地在他后背上拍了几拍,直待他噙着眼泪好不容易把干饭给重吞了下去,缓过气来了,这才又开口问道:
“哪你打算咋办吧?”
“这——……”一听这话,阿吞一楞、一噎,又一下怔住了!“这、这……按理,我是要到总局去才好。可——可我……我的家早被日本哪贼给占了,现——现在……一个人怎么能不回家看看呢?!”边说,他猛地将剩下的饭团往阿德手上一塞,“当”地将那个图章锣锤朝臂上的邮锣一敲,就撒开腿大步地往回跑了起来,扭着头喊,“好阿德,回去跟老板说一下:咱吞是清清楚楚走的就行了……”
“当,当,当……”随着阿吞匆匆地脚步,清脆的邮锣声,一下响彻整个横断山脉,似乎要把全部的灵魂都给惊醒了过来一样?!
一阵乌鸦的哀鸣,又那样裹着米浆样的浓雾顺着山那边飞涌了下来。无数的羽毛“扑楞,扑楞”的在里边挣扎着,“呱——哇,呱——哇……”的乱鸣乱叫个不止;豆大的雨点,紧跟着便“哗——刷啦啦啦……”的倾泄了下来,“乒乒乓乓”地在阿德的身上、地下、马腰间到处爆炸开来,倾刻间将阿德又淋了个透湿。
“唉,”对于云南热带雨林特有、防不胜防,只要在山间林密处说话稍大一点就会在晴天引来的瘴疬和“响雨”,阿德无可奈何的摇着头苦苦一笑,便面对着阿吞消失的方向静静地立在雨中想了起来……他不明白:为什么一些国人,日常大话说的那样好听。可才一听日本人真的要来,竟连自己鼓动起来的抗日队伍也不要的就魂飞魄散着逃了——比如那个县长邱天培吧,根本就没见着“日贼”。白天也还在带领人庆祝前去的远征军又打了胜仗,可前夜里一听有人说“日贼”来了,竟……想想一个堂堂县大人尚且如此脱如逃兔,现、现在阿吞他——他能在最危急、关键的时刻想到自己的责任,冒死抢运出邮件并妥交后才急匆匆去看自己的亲人!!这,这还有什么可指责的呢?!
响雨,似乎还很激动?随着阿吞那消失在雨雾中渐行渐远的悠悠锣声,竟变的雾气越来越浓、越来越大,并“呜呜”地流动着带起了风来……
惊悸的乌鸦和喜鹊群,在浓如流动米浆样的雨雾包裹和浇淋下,翅膀变得越来越重起来,“扑楞,扑楞”的在树梢间跳来跳去的挣扎着、哀鸣着,似乎是在向谁呼救?可又知道谁都没能力挽救的徒劳着、本能不止的哀号……让一个第一次置身于此的人,终于理解了什么叫做“烦”!?
触碰着这平生第一次真正所处的“烦恼”,阿德下意识地摸了摸那两只自己事先用雨布盖起来驮在马背上的邮袋,打趣的冒着雨就朝这个老伙计挤了挤眼,拉着它开始往山头上的浓浓米浆里冒雨穿行了起来……是啊,说起阿吞,他也真够苦的了!十三岁上,为逃避瑶山头人的奴役,他便和已成鳏夫的阿爸一路躲逃来到佤山,在刚成立不久的中华邮局送信。成天将据说是水泊樑山好汉戴中传下来的两对甲马绑在腿上,疾走如飞的身穿号衣、肩挑火标快信,穿梭于滇缅两境的瘴疬山泽之中用邮锣与虎豹豺狼做伴……谁知,就是这个善良得一路黑熊、豺狼听见锣声都要来迎送、保护他的邮差,却在那天因送急件忘穿了号衣和邮锣,竟被土匪给误杀在了半路上!后来,凭邮挑认出了这被杀的就是那个经常替自己、也替大家传带信件的邮号时,土匪们好不后悔。除当即派人将邮挑飞速赶送到前去的邮局外,还将他的尸体入敛后运到了他常驻的邮局前,请人专书了一封长长的后悔祭文和二十个半开银元……为表彰他的这种精神,邮局当即录用了孤立无助的阿吞,由他继承父亲生前的邮务工作并且一走就是十年多!后来,由于长年的劳累奔波,他的左腿在下一个修道院石坎时不慎摔倒并被“甲马”砸成了骨折,才在修道院长的举荐下重新转行当了个小小的代办邮局营业员——可自己好不容易才重新成立起来的家,除了那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三天两头会背着三岁的儿子到邮政所来洗洗浆浆外,其实他就从来没有回去过……现在,“日贼”们都早已打到家门口了,可他还在为自己的工作尽责!!
“唉——……”想想阿吞刚才那急急匆匆的“傻”样,阿德忍不住由衷地叹了口气,为自己有这样好的同事感到骄傲起来,同时也为自己们竟会陷落在这样一个“只崇奉权势而陋弃辛劳”的环境里觉得悲哀起来……乘着这样的伤感悄悄漫延,不知不觉的,他的思绪不知怎么的就又回到了当年追赶红军的故事中来,再度的记起了自己当年堑落滇中时的墨玉爱情,以及为此倍加珍惜的翠翠感情和由此酿成在心中久久不得沁出的那杯甜酒:“红军——现今的八路、新四——你们现今都是在哪儿啊?干吗不到你们当年路过的地方来,率领我们一齐抗击这不知为何会从北方又绕到南方来的‘日贼’!!”
想到这里,他不觉猛地为自己的思维怎么会老不自觉地往那个自己根本没见过的队伍上靠感到吃惊了起来……!!是啊,要说抗日,那现在不是已有国民政府的中央远征军已经迎上去了吗?!并且,这支队伍,据说先前在北方抗日前线是很不错的“王牌”!而且上去没几天,曼德勒便很快地传来了捷报,再几天,又传来了为英、印军解围撤退的消息……可令人不解的是:这每打一次胜仗,那被“日贼”侵占的土地和速度,不是被遏制或缩小,而是相反的扩张和加快了起来——这不:前几天在腊戍的301军邮局,还传来国军阻击战大获成功的消息!可更令人不解的是,这庆功都还没来得及展开的时候,那“日贼”占领畹町、龙陵的消息,却又象瘟疫流行一样的飞快传了过来,以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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