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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老屋、麦秸堆和煤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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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0-4 18:13:59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本帖最后由 龙海孤魂 于 2013-10-4 18:43 编辑

老屋、麦秸堆和煤油灯
龙海孤魂

   深山含笑流水瘦,写就闲愁。春夏秋冬四季变,流年日深。国庆假在家里收拾老屋,竟然让我发现一盏煤油灯,看到这老古董,想到一些陈年往事。
  老家就坐落在龙海山东面群山的一条的峡谷中,峡谷里四面环山,不知何年何月遗落下这一些很小很小的原始村落。山里的人只知道面前的山高竣得令人无法攀越,只知道山上的石头硬实得让大树无法扎根。还知道太阳、月亮、云彩和星星高远得摘不到,还知道什么是呼天不应、叫地不灵。至于大山之外的一切精彩、一切文明与他们无缘,他们没法知道,也就全然不知了;我童年时代只记得这个地方是经典“三无”——无电无路亦无水。电灯、电话、电视机、洗衣机等最基本的家用电器对他们而言只是传说,只是梦想。这里的人从来不知山外还有没有太阳、有没有人家。老天爷一生气,人们就得爬山过岭找水喝。所以,这里的人也不知道什么是贫困、什么是富有,因为除了年龄,所有人家是没啥区别的。但夏娃和亚当造人的时候,为了区别之便也给留了点记号——家有壮年男丁上山砍柴、下地劳作,男丁多的人家柴禾堆大些,没有男丁的人家柴堆禾小些 。
    山里零零散散建起来一些瓦屋,墙壁是到村子东面的水坑旁边挖土制作的土坯堆积起来的,支撑屋架的松树也是从山上砍伐抬回来的,地基的石头不用发愁,清理地基抛出来的根本用不完。这就是生活的老屋。老屋总是和老母亲有关。母亲绝大部时间在老屋、锅台、田野、山里之间活动,那几乎是母亲的生活的全部内容。母亲一天的劳作总是从锅台开始,也是从锅台结束。凌晨时分,公鸡尚未打鸣,母亲已经起了床,随着“噼里啪拉”的燃烧声,一股浓浓的白烟就在老屋升起,冲破了乡村清晨的宁静。熊熊燃烧的火光把母亲的脸照得通红,那是一张沉稳而慈祥的脸,象熟尽的麦穗,发出金灿灿的光泽。母亲手脚麻利地烧水,待到我们起床,一盘滚烫的热水早就放在了盘架上,旁边是洁净的毛巾和散发着清香气味的香皂。待洗漱完大家出去做事情以后,母亲也和人们一起下地干活了。中午放工回家走进老屋,母亲又开始围住锅台忙碌起来,等小方桌上放着一个个大瓷碗,盛着满满一碗碗二合一的玉米面和大米夹杂的饭,外加一盆香喷馋人的酸菜炒洋芋片。这个时候,母亲已经离开家门,扛着锄头朝着村口自家麦田的方向去了。
  小学时没有晚自习,晚间就成为我们孩子们满山遍野疯狂玩耍的时光,明明的月光下,肆意游荡,进东家出西家,只要谁家的煤油灯亮堂,谁家就有我们的影子。偶尔看到生产队里饲养员提着戴着玻璃罩的马灯晃摇晃摇走来,就会新奇地偷偷跟在他的身后,蹑脚蹑手来到羊圈牛圈,看着那马灯光下吃草的牛马。直等到村头母亲们的吆喝声一声催着一声,才溜回到老屋,在昏暗的煤油灯下草草洗一把脚,匆匆进入梦乡。
童年的岁月里,是一切日常生活用品都靠供应的年代,虽说山村里1980年就通了电,圆圆玻璃电泡悬挂在老屋里只是一个摆设,三天两头停电,那圆圆的电灯挂在老屋大梁下只是中看不中用,煤油灯就成了那个时代家家必备用具。像我们一个5口人的家庭,每月供应的煤油也只够一盏灯点十来个夜晚而已,在我的印象中,山村的夜晚总是笼罩在寂寥与黑暗之中,而母亲总是节约了又节约,每晚到伸手不见五指的时候,才点亮灯,将灯头压到不能再小的程度,为儿女们的穿戴在微弱的亮光下做一些缝缝补补的针线活计。偶有一次,因我的顽劣,煤油灯不慎从高处跌落,后果可想而知。老屋里最早的灯泡只有核桃般大小,犹如被生活揉红的眼睛,总也不甚清楚。只有快过年时,父亲才会奢侈地换上大灯泡。明亮的灯光下,母亲加紧准备过节的各种食品,或是欢快地缝制新衣。“抓石子”的游戏早过时了,姐弟们一声招呼,便在灯下摆开军旗、纸牌,就连观战的爸爸也不住声地说:“看看,现在多好,现在多好。”
  每年芒种时期,天气炎热,雷雨突袭,“麦熟九成动手割,莫等熟透颗粒落。”小麦熟到九成,就该收获了。如不及时收获,一遇坏天气收成就要遭受损失,因此就有虎口夺粮之说。麦子收割后,社员们把麦子拉到打麦场摊晒,然后套上骡马拉起大石滚一圈圈地碾压,一个生产队的青壮年携带打麦子农具---一种用三根木棍编制成,再套在一个小木棒或者竹竿上可以甩动的农具,大家叫链夹。一起排成一字型捶打,那阵式,和现在排队齐步走一模一样的,伴随拍打麦子的声音,很威武雄壮。麦子脱落以后,人们用扬叉把麦草堆积起来,最后把麦秸拢到一起垛成垛。垛垛是个技术活,队长往往要挑选责任心强、有经验的人在上边垛,毛头小伙子在下边用木叉往上抛。垛垛的人将麦秸一层一层摊平,一层比一层往外伸,直至到顶,再逐步缩小,并把周围刷得齐齐整整,垛成的麦秸垛成圆锥型,上大下小,精致美观,很像草原上的蒙古包。
    麦收时节,最忙碌的是母亲和生产队里那些大人们,,我们孩子则是放大假的时候(支农是那时候的必修课)。晚上,麦场上会挂起一两盏刺刺闪亮的汽灯,照着夜晚和白昼一样,大人们忙碌一天收获喜悦就是那一堆堆像小山一样麦堆,我们小孩兴奋就是能站在麦场边提着马灯为大人们左照照右照照。间或会偷偷溜进队里的伙房,甜甜地喊一声煤油灯下那扯不断的六叔啊、五婶啊,嘴巴里狼吞虎咽嚼着刚刚出锅的一块麦包子,还没有嚼出新麦面的香味就已吞下肚子里,不时用舌尖舔着嘴巴边包子屑,回味着香味,赶紧溜到场边接过马灯继续看着大人们在汽灯、马灯映照下那汗流满面的笑脸。
    那时候生产队全凭牲口种田,垛好的麦秸主要是给牲口储备冬天的粮草。严寒来袭青草枯黄,麦秸和干草都是牲口过冬的主饲料。需要时,在麦秸垛下边开个口,从里边往外拽。长长的麦秸不能直接拿去喂牲口,需要用铡刀铡碎。铡麦秸不仅是个力气活,还是个技术活,一般是男的扶铡刀,另外一个人送麦秸,男的双手握住铡刀把,送草的人的半蹲半跪,双手卡着麦秸往铡刀下送,“咔嚓、咔嚓”,麦秸被铡成一截一截。铡得越快越碎,越说明铡者技术高。可那寒光闪闪的铡刀,往往吓得小孩子呲牙咧嘴,趔着身子不敢近前,生怕铡刀碰着自己。
    麦子入仓以后,麦场闲了下来,孩子们围在麦秸垛边捉迷藏,成群的麻雀,“叽叽喳喳”地飞到麦秸垛边觅食,一有动静,“唰”地又飞去了。
    附设初中时候有了晚自习,教室里的电灯只是告诉我们教室里也通了电,大多数的晚自习是在煤油灯下度过,每晚自习结束,我们总是挂着两桶黑黑的鼻涕回家。没有手电,我们只有用废纸做一个卷筒罩住煤油灯在村子的小路上行走回家,遇到刮风下雨,天黑路滑,一不小心,会把简易的煤油灯和人一起摔的四仰八叉。经常摔坏煤油灯,家里也没有那么多瓶子,只有自己学着大人们思绪找来空瓶子。瓶口放上一个字钱,穿根棉线灯芯,瓶里灌上煤油,一点,竟然着了,我欣喜若狂。为了不被挤闹的教室摔碎墨水瓶做的煤油灯,我不惜将自己心爱的连环画向同学贿赂,让他那当医生的父亲给恩惠了一个像他那样补平车车带用胶水铁皮小桶,做成了一个时髦又摔不坏的煤油灯。有时候,看到老师在带着玻璃罩,欧式曲线,能调大调小的煤油灯下批改作业,暗暗发誓长大了也做一名老师,像老师那样拥有一盏漂亮的煤油灯而无尚光荣。
     高中进城读书,那盏铁桶做的煤油灯也陪着我进了城里,继续伴随着我走向梦想。直到在一次校会上,校长宣布“学校要换日光灯”,我们才猛然意识到,灯要变了,生活也要变了。当晚,拉开吊在墙边的塑料绳,教室里霎时通明,紧接着,一间间教室亮起来,一阵阵掌声响起来,一屋屋欢笑传出来,大家击掌共庆,在灯光里追逐打闹,那喜悦的心情,犹如冲出笼儿的小鸟,振翅飞出老远。
  就这样伴随着“灯”的变换,我们长大、成熟,经历了在外求学、部队服役、工作漂泊的日子,它们稀稀松松,若隐若现的摇曳着,
  灯如岁月,岁月如灯。若隐若现的灯光里最惬意的是那一年一度元宵节,灯海茫茫,灯光、星光同辉,最高兴的是村落里唱大戏时舞台上的汽灯、台下的马灯、煤油灯相映如昼。最眩梦的是老师那煤油灯和有大人在村子里臭煤上拥有的电石灯。最臭的是上自习时煤油灯没有煤油还要厚着脸皮向同学借……
  灯如人生,人生如灯。若隐若现的灯光把光明留给了人间,把黑暗留给了自己。照亮了父辈们如光的人生轨迹,也照亮了我们一代又一代的人生道路。

发表于 2013-10-4 18:38:06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浑水塘 于 2013-10-4 18:48 编辑

沙发先占后读

淡淡的细说往事
读者看见的作者可贵的平静,细腻怀忆的心

发表于 2013-10-4 20:48:09 | 显示全部楼层
高产作家啊。佩服佩服。

点评

我不想当作家,只是玩文字游戏。文章贵在心到口到,我手写我心。  发表于 2013-10-5 08:13
发表于 2013-10-4 21:18:45 【手机网友】 | 显示全部楼层
认真阅读了,不错!mobile:mobile_fromtype_android
发表于 2013-10-4 21:56:41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啊
发表于 2013-10-5 00:10:23 | 显示全部楼层
这些记忆我辈终难忘
 楼主| 发表于 2013-10-5 08:12:26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楼上各位还记得当年往事,快收假了,等以后有时间再写。
发表于 2013-10-5 09:58:36 | 显示全部楼层
字太多表示没看
发表于 2013-10-5 20:33:42 | 显示全部楼层
漫步者. 发表于 2013-10-4 20:48
高产作家啊。佩服佩服。

不错啊。
发表于 2013-10-7 20:04:25 | 显示全部楼层
      每个人的童年都是美好的,那昏暗的油灯、将母亲的身影映在墙上是那么的高大、眼前似乎看见母亲正一针一线细细缝着的布衣、母亲那花白的头发、还有那坐在门口的父亲、满是老茧的手中正一点一点地裹着自制的烟,空中满是刺鼻味的旱烟味儿。那一坨坨捧在手中的泥巴、摔泥巴玩得不亦乐乎小小的几个玩伴......都历历在目,终身难忘。谢谢朋友让我们再度重温那过去的美好时光,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我爱我的老屋,可惜前年拆迁了,我爱那记忆中小小的油灯,它伴我度过一个又一个阴冷的夜晚,它给了我一个又一个温暖的期盼,还有那无尽的怀念,谢谢朋友精彩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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