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乡春色忆

龙海孤魂

山乡春色忆

龙海孤魂

      起床打开天气预报才知道，2015年4月20日的今天17：42，谷雨至。春季最后一个节气——谷雨，柳絮飞落，杜鹃夜啼，樱桃红熟，牡丹吐蕊，自然万象也告示人们：时至暮春，初夏将至了。

      春天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早春二月，龙海山的人们，总在殷殷期待一场及时雨，让洋芋的种子在泥土里开始绿色的行程，让人们丰硕的希望始于绵延。其实，人们不必为期待而焦虑，因为，每一个事物都有自身绵延的路径。比如，我们期待的晶莹的雪花，它与我们相伴一冬后悄然而去，在遥远的上空雪之为水。比如，新春的步履，没有半点的匆忙，日复一日地向着季节的深处。在这个节点，春色，也就渲染于心田了。

      春节以后，春播已经拉开了序幕，一粒粒种子就要植入泥土，开始了各自的希望之旅。因为，万物始于勃发，人类的朋友，终穿越了漫漫冬夜，迎来了期待已久的驿站。山野终脱下了深灰色的外罩，在新的时光里成就了一抹新绿。

　　在我的印象里，人们对二月甘霖的期待，早已穿越时光的隧道，蜕变为一种岁月里的钙质了。一场场春风，摇曳着从冬眠即将苏醒的树木，也风干了仅有的一点点潮湿。极目远望，除了松树绿色外，留下的是一片红土。因干旱，春来了许久，桃花含苞的花蕾也微小起来，柳树不见吐绿的树芽。山川依然灰蒙蒙的沉寂，没有一点春的灵动。

　　山民很头晕干旱，靠天吃饭，饮水也期盼上天恩赐。一些善男信女们，带上供品，一次次前往山神庙去祈祷：降一场甘霖吧，让五谷能播种。在虔诚期待中的人们，对天体平添了一抹敬畏之情。过去岁月，每每春风横行霸道，红尘四起时候，我眼前就会浮现出一个曾经壮观的画面：龙海山的人们，组成一个个抗旱突击队，挑起来扁担、水桶，赶上小马车、牛车，千军万马抗旱忙。

　　那时候本地水塘干了见底，人畜饮水要翻山越岭到一两公里外的地方挑水，山泉一个小坑一杯水，等待一挑水最少3到4个小时。虽然将洋芋的种子撒在杯水润泽过的泥坑里，就这样由点到面的把种子铺满大地。数日过去，由于缺水，部分种子难以发芽，还要从远处挑水补苗，山里的人们凭借着一份勤劳和坚毅，终在极度干旱的田野播下了一块块绿色的希望。后来，虽然大力兴修水利，灌溉条件得以改善，但龙海山“望天收”的环境仍无法得到根本的改变。每每春日，依然无法应播尽播。

　　如果遇到冬天少雪，今春少雨，又是一个大旱之年。春分过去了许久，仍不见春色张扬。供龙海山一半人口用水的大水池，水位下降，看管水塘的人说，今年蓄水最少。好在山坡的乡亲们，家家户户有了水窖，饮用水已不成问题了。

      伫立在龙海山向东眺望，盘山公路在山谷的怀抱里，弯弯曲曲的绵延于深处。群山处已裸露出枯树与红色土地和青灰色的山石。辗转到山村，置身于龙海山顶，俯瞰四周山川，一层层梯田，从山底垒砌到山顶，梯田，似乎一样的长短，平铺横卧，那样的安然，不被季节和旅人所惊扰。那大片大片的红色的梯田，是刚刚春耕过的熟地；此时的山川像绿色高坡，粗狂而悲怆。走遍山川，很难找到一抹春色。

　　只有在极度干旱的季节，才会体味到“春雨贵如油”的滋味。甘霖不但能滋养山川，也会滋润一个个期待甘霖的心田。二月春色自是好。黄昏的时候，两扇窗的玻璃，总会映出落日淡淡红霞。我有时倚靠在窗前，望着蓝蓝的天，银白色白云下，一只只小鸟在飞翔。春风掠过窗外绿色的丛林，那嫩嫩的枝叶似乎有点慌张。瞧，迷蒙新鲜的远处，成对鸟儿相互唤着春晚的鸟啼声，暮色降临，它们快乐的飞回各自挂在树梢上，远远看去在青叶间黑黑的，圆圆的，饱满的鸟巢，感觉很温馨。我喜欢这种饱满的温馨，我羡慕它们精致的鸟巢，我多想变作它们的一只，白日里与它们一起自由自在的飞翔，夜晚能和它们一样睡在绿叶间，睡在春风里，那该有多好。

      其实，二月该是一个明丽的日子，万物勃发，山坡上的杜鹃花，为春日的盛典吐绿绽放。一树树的花团锦簇，一树树的火一样的人生。路在脚下红了，花在路上伸展。花与路形影不离，路与花魂牵梦系，饱经风霜却无怨无悔，岁月无痕却烂漫无涯。一生就为了这一次盛开。开放，便无私地袒露出全部的美丽，即使搂抱着岩石的虬根也春情漾动，即使是一柄柄花蕊也春意盎然。一直走进山的深处、白云的深处、春的深处，一直走到松林的边缘、崖的边缘、梦的边缘。路在崖边断了，花却在山坡上红了。就这么悄然地绽开。一枝枝、一簇簇，伫立在村舍边、山溪畔，是娇羞的、也是热切的，拨开潇潇春雨，撩起蒙蒙晨雾，翘望着春的来路；一团团、一片片，是娴静的、也是野性的，往泉声里躲，往林深处藏，却是藏不住的春色满山流淌。花在心里昂首，心在花中绽蕊，有许多的秘密被花映红了，有许多的心愿被花催醒了。短暂的花事，竟是这样的壮观。

       从三月到四月，从早春到暮春，从昨天到今天，从丘陵到峭岩，从山野到庭院，从自然到心灵，五彩缤纷的繁花，把次第到来的花期连缀成一个完整的春天。有些薄寒的晚春，农人肩扛犁铧，手持耕鞭，把沉睡了一季的大地唤醒。老远处，迎着风儿，就会闻到泥土的清香。儿时，生活在小山村里，每天都伴着鸡狗的合唱曲，放着猪，赶着羊，赤脚奔跑在大山坡上。一望无垠的松树林，到处都能见到被放牧的马牛羊。放牧人骑着马，带着狗，像一个大将军一样的威武，吆喝着牲畜。抬头，是蓝天白云苍鹰盘旋；低头，是庄稼绿水花草芬芳。

       山村每一天的朝阳，伴着炊烟的升起；山里的人们呦，赶着牲畜走在踩满泥窝窝的土路上，路上散乱着满是草味的粪便，红土坷垃滚落在路旁。每一个雨天，都会是一片泥泞，挽起裤脚，只有赤脚走在上面，长了就会磨出了老茧，不会感到一丝疼痛。那个时候，为了节省自己那双妈妈艰辛万苦缝制的布鞋，怎么会舍得让它沾满泥泞呢，即使是上学的路上，也是用手拎着，这些都是所有孩子的习惯了，今天想起来，都是心热，眼前模糊一片，有一种东西挡住了视线。

　　然而，在我的记忆里，往年三月又是不乏清冷，甚至阴霾。单调的天空下，丝丝细雨，默然飘洒，打湿了昨日绽放的李花。一帘雨丝，孕育了一片浓浓的哀伤与忆念，把田野装点得那样深沉，肃穆。雨霏霏，泪也纷纷。

　　据说，清明时节，已故亲人会彻夜不眠，等待儿女的到来，接受生者的祭拜，了却一段漫长的的等待与孤寂。所以，清明的一早，人们或穿越厚重的阴霾，或穿梭于绵绵细雨，去祭奠长眠于大地的故人。饱蘸霏霏雨，纷纷泪，又一次把哀伤写满心田的扉页。往事不堪回首，三十年，弹指一挥间。三十年，愁思路漫漫。在每一个远去的日子里。春色渐浓，已成为季节的主格调。一场春风一片暖，一场春雨一片绿。我们都是春的使者，无论轮回的旅程怎样的遥远，怎样的艰辛，都不会忘记播散希望。因为不停地把希望播撒，人生才会得以日渐丰厚。

谨将此文献给当年一起在龙海山区抗旱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