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nllfcw 于 2015-7-16 23:01 编辑
我幼年听过的陆良民间故事,多附会进鬼怪、妖精和阴兵之类的神怪。让人觉得,这大坝子就是鬼神立足的地方。陆良人心目中的鬼,大概分为两个大类,一类是已故祖宗先人的亡灵(他们虽然被请上了神位,但更多的时候是以鬼魂的形象出现),这类鬼魂有家鬼魂、野鬼魂等零散式和阴兵等集结式鬼魂之分,这大概是因为陆良曾是中原在云南屯兵的地方,故阴兵过路之类的传闻遍布整个坝子。一类是某些奇特的动物、植物修炼而成的精灵,比如《紫溪龙迹传》中提到过的龙、凤及狐狸精和潜伏在风水宝地中的白鹤。至于后一类,有关它们的传闻一直不太多,而近些年来几近绝迹,不少陆良人都说,以前林子大,山精水怪也多,现在山光了,精怪们也就走了,如此说法,就好像那些狐精鹤怪也像山间的飞禽走兽一样,需要树林草地栖身活命似的。除了狐精鹤怪,我以前还听到过一种关于“毛儿娘(一种浑身长毛的鬼)”的传说,这种鬼身材矮小臃肿,而双臂奇长,估计是猿类或猴子所变,要么就是野人,在月明星稀的夜晚,它们喜欢在橡栗树上玩耍,它们伸出长长的双臂抓住橡栗树的枝条,从这棵树轻松地荡到那一棵树,给我的感觉,就像是那种活泼好动的长臂猿,然叫声凄异,让人听后觉得恐惧。这简直可以用“可爱”来形容的鬼怪,我那常年赶马在的外公称自己见过,但彼此都相安无事,故外公常用“毛儿娘”来恐吓我们:“毛儿毛儿娘,你哭我心慌……”还有一种鬼怪叫作“老背背”,似人非人,似猴非猴,似狼非狼,据说是狼的近亲,跟“毛儿娘”很相似,有狼的天性在内。据说“老背背”经常会跑到村子里来,把那些调皮的小孩背走。以前,每当小孩淘气不听话时,大人们就会吓唬说:再不听话,“老背背”就要来啰!小顽童们立即就安静下来。但说来说去,并没有任何一只“老背背”光临村寨,把谁家的孩子背走。如今,陆良坝子四周的山上一片荒凉,橡栗树的家族也已灭绝,关于“毛儿娘”和“老背背”的故事,已经很少有人再提起,孩子们心目中的鬼怪,也渐渐地变成了来自好莱坞的吸血蝙蝠,还有来自港台的、始终穿着清朝官服的僵尸先生。 现在随口将外公传给我们的“毛儿娘”故事道来,一方面是纪念逝去多年的外公,另一方面是慰藉一下我这颗坝子人的童心。 说从前龙海山下有一户人家,爸爸到龙海山上的山田里去干活。家里留下妈妈和两个孩子。一个孩子叫门拴栓是弟弟,还有一个姐姐叫灶帘帘。 有一天妈妈去给爸爸送饭吃,走的时候担心两个娃娃在家的安全。就安顿姐姐灶帘帘说:“我不在的时候,谁敲门你都别开。妈妈回来你再开。” 灶帘帘说:“妈,你放心,我可精着哩,不是你我就不放进来!” 谁知此时屋后的山林里蹲着一个毛儿娘,其实应是野人,听了妈妈的话,就私底下学会了妈妈的声音。待妈妈走入山林的时候,就尾随妈妈,半路上把妈妈给吃啦。又垂涎着两个细皮嫩肉的娃娃,就乘黑装扮成妈妈的样子,到门口敲门。 门拴拴听见敲门声,就嚷着要开门:“妈妈回来啦,妈妈肯定给我们拿回来好多好吃的啦。我要去开门了!” 灶帘帘鬼机灵:“你忘了,妈妈走的时候,说谁敲门都不要开,要确认是妈妈才能开!” 门拴栓说:“除了妈妈还有谁?!” 灶帘帘说:“不管怎个得先问一问是不是妈妈再开。” 毛儿娘就在门外说:“门拴栓,灶帘帘,快给妈妈开门啦,妈妈拿回好多好多好吃的东西哩!” 灶帘帘走到窗口,说:“你伸手进来让我摸摸。” 结果伸进一双毛手。说:“你不是我妈,我妈手上没毛!” “傻囡,妈买了一双毛手套戴着哩!” “那你伸脸来我摸摸!” “你不是我妈,我妈脸上没有毛!” “傻囡,我去你外婆家,你外婆给我做了一个毛头套,现在戴着可暖和哩!” 此时的门拴栓趁姐姐不注意一下子就把门打开了。 毛儿娘一下就挤进屋里来,就装成妈妈的声音说:“哎呀!今天可把妈妈累死啦,咱们早些睡觉吧。明天天亮再拿好东西给你们吃!门拴栓你是和姐姐睡呢还是和妈妈睡?”门拴栓说:“我要和妈妈睡,和妈妈睡很暖和。” 灶帘帘说我也和妈妈睡。睡到半夜,灶帘帘看到“妈妈”的背影一下一下地扇动了,嘴还喀吧喀吧地响着,其实是毛儿娘在啃门拴栓手指骨,就问说:“妈妈你在吃什么呢?” 毛儿娘说:“妈妈在嗑炒豆子呢!” 灶帘帘长了个心眼:“妈妈,你给我一个么,我也想吃了!” 毛儿娘说:“小屁娃娃不能吃炒豆,小心挨牙嗑掉!” 心里想,这不是我妈妈,我妈妈一不爱吃炒豆!还有,我妈妈见我要吃的,即使自己不吃也肯定会给我吃。 灶帘帘又叫了门拴栓一声,门拴栓没出声。 此时灶帘帘已经拖起哭腔来了。 毛儿娘为稳住灶帘帘,就说:“要吃!给你!”随手递过几个手拇指。 灶帘帘知道弟弟已经不在了,她想着想着眼泪就下来了,但此时她不能哭,哭,自己也就完蛋了。同时,他还得为弟弟和妈妈报仇。于是,她擦干眼泪,要想办法逃出魔掌,给门拴栓和妈妈报仇。 毛儿娘在路上吃了妈妈,又吃了弟弟门拴拴,此时不想再吃东西了,就说:“这床太软了,太热了,妈睡不着!”其实这毛儿娘是在树上睡的,在床上有被子且一身长毛肯定热,不舒服。 灶帘帘就说:“妈妈,我家的那口大锅是铁的,冰凉冰凉的,要不你就睡在大锅里?!” 毛儿娘说:“要得!” 但怕灶帘帘跑了,只直直地坐在锅里而不睡。 灶帘就说:“你在我腰上拴一根索子,索子一端你拽在手里,这不,我就永远在你身边了!” 毛儿娘觉得可行,就在灶帘帘腰间拴了一根绳子,然后躺在铁锅里。 灶帘帘又说:“妈,这样不好的,万一着凉了,要生病的,我还是找个东西给你盖盖!” “要得!” 恰巧身边还有一口铜锅,灶帘帘就翻过来盖上。毛儿娘觉得上下都是冰凉的,很惬意,就拽着绳子睡去:“铜锅盖,铁锅睡;铜锅盖,铁锅睡……”且渐渐进入梦乡。 灶帘帘觉得铜锅盖太轻,只要毛儿娘一抬手臂就掀起来了,她得找一大石块压上。 就对毛儿娘说:“妈妈,我尿急了,我要撒尿去。”毛儿娘就在梦冲中说:“就在家里撒么,大晚上的你深更半夜出去撒尿多危险!” 灶帘帘说:“我害羞了么,我是个女娃娃。” “妈妈你要是怕危险的话你就挣栓着我的绳子,我就回来了。” “你去吧!你尿完就往回走。” 灶帘赶紧走出门外,将绳子解开,栓树上,起初,毛儿娘拉拉绳子,见绳子很沉,而灶帘帘却口中喊到:“妈妈,我还没有撒完呢!”边说话边搬起门口的半扇石磨,用吃奶的力气搬到锅台上并压在铜锅上。 然后,提来井里的水往里倒,毛儿娘在锅里叫:“你爹来的水,你妈来的水。”随后添柴加火,锅里的毛儿娘却说:“热死我,热死我,毛掉光,皮nia脱。”随着锅里的水沸,锅里的毛儿娘仍说:“咕嘟、咕嘟煮你爹,咕嘟、咕嘟煮你妈。”煮到天亮,锅里已是一锅混沌。抬了倒在门前的菜地里,第二天就长出一棵大白菜和一棵结满毛桃的毛桃树,灶帘帘煮饭时就去掀白菜来煮吃,掀时,白菜又说:“喀啧、喀啧掐你爹,喀啧、喀啧掐你妈。”切时,白菜又说:“喀啧、喀啧切你爹,喀啧、喀啧切你妈。”白菜似乎有灵,永远也掐不完,吃不完,一直陪伴着灶帘帘。渴时,就去摘树上的毛桃来吃,可只要一上树,树腰上就爬满了密密麻的毛辣哥(毛毛虫),几乎围满了整个树身,无论怎么刮也刮不完,刮了又生,生了又刮,就是刮不完。于是,就找来火把燎树身,毛辣哥就彻底地被燎完了,而这天恰好是火把节,故从此,只要到每年的火把节,陆良人就会用火把燎果树,且形成风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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