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龙海孤魂 于 2013-9-4 07:09 编辑
山村泪 龙海孤魂 公元一九八二年谷雨前,刘悲声的父亲已将二亩洋芋种好,留下吃的,剩下的好乘读高三的儿子礼拜天回家,拉到二十里外的镇上去卖。 悲声的母亲在前面牵着那头拉架子车的枣红色的犍牛,他的父亲在后面帮着推着,逢下坡路帮悲声扶着车辕。谁知正艰难的爬到半山腰的70度陡坡时,一只野兔从路旁的草丛中跃过,那头受惊的牛,头一低,圆睁铜铃似的两眼,尾巴一扬,迈开四蹄像下山虎一冲,“嘣”的一声,套活绳子断了,惨剧转瞬发生:一千多斤洋芋连车子重重压在他的父亲的背上。 再有五十天就要高考初选,初选不上,当然没资格挤过那百中选一的“独木桥”。在这人生的最关键时刻,父亲的突然离世,无疑如“晴天一声霹雳”,将这个年仅十九岁的少年震得手足无措。咬着牙挺下去,挤过“独木桥”跳出农门,还是毕业了承继父亲的职业,让母亲安度晚年。残酷的现实,不得不使他想出两全之策:一方面参加高考,一方面参加了县政府招考乡镇干部的考试。无论是高考还是考干,都是十年内乱结束恢复考试的第二年,在那百中选一的高考中,应届生能考上大学几乎是凤毛麟角,应届一年选上,复读一年考上,就算一个尖子生。悲声第一年预选上,正式考试正好上了分数线,如果志愿报好,会走一个专科的,可惜他报了一个省内定向招生学院,全省只录三名,本来他的分数在录取的三人中高于两人,可一个是教师之女,加10分;一个已复读了两年,年年差几分,学校为争取一个名额,将那个报为三好生,加10分,他只好被无情地挤下独木桥。像他这样上高考分数线的,复读学校是免费的,所以,悲声放弃这么好的机会。考干,无论他的同学,还是他的课任教师都为他惋惜。他永远不会忘记他的班主任老师拉着他的手,语重心长告诉给他的话“悲声,你是我们班的尖子生,你父亲的不幸遇难,对你的打击很大。自古雄才多磨难,你应该拿出男子汉的气魄,振作起来,重振旗鼓,东山再起。人生的路口关键时一步踏错,会影响一段时期甚至一辈子。……”他更不能忘记从小学一直到高中的同学李招弟说的话“你甘愿将青春年华无私奉献在那穷乡僻壤,山大沟深,交通闭塞,半年看不到报纸的农村吗?整天同那些泥台子、土孩子打交道,一月又领着40元的工资,还不如一个农民自在。再说像你应届一年上分数线的,全县没几个,复读一年起码考个一本。”招弟虽预选上,高考差二十分,但她满怀信心,在临复读时,特意来看悲声,几乎用乞求的口吻劝悲声放弃当民办教师,同她一起复读。可无论她怎样地苦口婆心地乞求,都没有打动悲声放弃复读的决心。心灰意冷的她,怅然若失地赌气夺门而出。 让悲声难忘的是,参加县招考干部成绩公布,他的成绩是全县第2名,被税务局录取,乡税务所资所长亲自到他家道喜,并热情的带他到税务所参观,同时介绍另外一个和他将一起参加工作的年轻人,并通知他到生产大队开证明以后,就可以等正式工作通知了;悲声兴高采烈的去找生产大队文书,谁知道文书听他说完,冷冰冰告诉他,需要大队干部开会研究,报乡政府批准才可以开证明,他只有回家等待,两个星期以后,一个熟悉内部情况的朋友告诉他,你的录干机会被人家偷梁换柱,让你们村子旁边那个生产大队的文书顶替,已经体检上班工作了。 也许年轻气盛,悲声写信给当时的县委书记反映被冒名顶替的事情,县委谢书记亲自批示,派了县组织部两个干事调查这个事件,悲声暗暗庆幸,遇到青天大老爷了,可是官断十条路,九条人不知,只有一条知道,输。悲声不仅没有被平反昭雪,还被下了一个说大话的莫须有罪名。其实稍微能够思考的都知道,一个高中刚毕业的孩子,书生气十足,没有什么权力,大话一词怎么能够用到身上;但是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连组织处理自己的党员也可以下一个“不热爱家乡”的结论,何况一个困难家庭的孩子,还不是可以随便说一个贬义词。欲加罪于人,何患无辞? 开学已一周了,招弟也交了三十元复读了(初选上线的底十元,离高考分数线差一分一元)。他像失群的孤雁,一个人坐在吃水泉边,手里捏着泥娃娃,一会他,一会招弟,捏好又攥在一起。他想:招弟此时一定已安排了合理的复读计划,怀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更加发奋努力了。此时,他多么想对着这山谷大声放浪地唱一下,尽情发泄心中的郁闷。可父亲临终痛苦挣扎的情形他永远淡忘不了,那句刻骨铭心的话:“悲声,你娘俩要挺下去!”像一块巨石压在他的心上。 丧父、工作被冒名顶替、连复读也没有希望,他陷进泥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