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二龙生处石飞来 冯地师寻脉挖石鼓 (飞来石落地生二龙)(木蓉山飞石生二龙 ) 你说这两个濯洗衣裳的女子,是谁家的么?说起来话也甚长,又是一段奇闻异事。从来无巧不成话,她俩个原来不是人生父母所养的,说是元朝末顺帝初年间,那木蓉山上竟雾阴沉 沉了三日三夜,远近居民曾见山中云翻雾滚,云雾之中似有龙形盘旋之状,却又不甚明朗。睛朗之后,有人登临,到半山腰里,回来传说那平凹子处原有一穴贵重好地。前面青龙化案,后面峰峦簇拥,右包左伏,脉正龙清,山秀水朝,如今着一个顽石占了去。其石形高六尺四寸,纵横方方有三尺六寸,头圆底方,恰像一座和尚基塔,按定了子午方向,端然立住。不知从天而降,从地而出,也不知从东西南北那方而来。人人相传,遂呼为飞来石。及今到洪武六十多年之时。忽一夜,木蓉山似雷非雷似鼓非鼓,谷哩谷噜,自子时分响到鸡鸣时候。有一个村子离木蓉山甚近,名曰:莲花田。村中住有一家黑夷,夫妻二人俱年逾四十五六,尚未曾生过儿育过女。男人叫做季生哥儿,女人叫做脱脱阿姑,处家殷富,广有金银。原是龙土官脚下一个部目,因老土官在时不以伦常为重,好作那放淫邪侈之事。季生哥儿,深恨於心,不使役力,辞退回家务农,躬耕而食。是夜听得闷雷声响。早饭后,乃对浑家阿姑说道:“听着夜间,竟是雷声响亮一般,怎到天明时,我起来看看却又万里无去,又未曾天阴下雨。此时想来,莫不是木蓉山上那飞来石又飞将去了,因而震得咚咚响亮,谷吼山鸣,待我当真的上去瞧一番,你道如何?”脱脱阿姑说道:“这山鸣之事处处有,我于六七岁时,在娘家。记得那年,龙家水塘对面那大山上也曾响过,如像今夜一般。次日去看,却是那山悬崖倒了一堵,那些去瞧的人说是龙上天代掉的。由是想来,今夜也必是龙上天,若不然或是山崩亦未可知,这些事想来也不足怪。到是我有一件奇事,几乎忘却了对你说。”季生道:“你好好的坐在家中,有什么奇事?”脱脱道:“我今夜睡到半夜前后,作了一个希奇怪梦,说来甚是蹊跷,梦见一双碧玉圈儿像镯头一般套在手上,其颜色甚是滋润。又歇了一会,就变成两条金色小龙,在我身上左右盘旋,盘旋紧了,周身是汗,一头惊醒,方知是梦,此梦不知主何吉凶。”季生道:“恭喜恭喜,梦龙绕身,必生贵子,夫妻们不曾问得你,莫非身上有胎孕了。”脱脱听得此言,便心寒说道:“我若能有生育,在你家又好如金如玉值钱了,前生罪孽深重,今世才无儿无女,此时已是这大年纪,天癸将绝,那还有胎。”说罢悲悲而哭,季生道:“莫哭,你无生长,也是你我的命定,我又不曾怪你,你如何要哭。你既在家,坐得困倦,倒不如同我去走走,去散散心,舒舒手脚也好,你在家是左右没事的,我们夫妻二人一路上说说讲讲,做个伴儿,岂不是好。”脱脱道:“这也使得。”于是即将门户拴锁好了,夫妻俩个,竟向木蓉山上,徜徉而去。将到山下,只听得喜鹊喳喳的在松树梢头喧然而噪。夫妻二人从石蹬迂回绕路而上,上到半山腰里,还离飞来石有一箭之路,只听得呱呱而泣,何殊沥沥莺声?转举目视之,不想那飞来石,白森森的,竟破成两半了。脚对脚的,倒在地上有婴孩啼哭,他夫妻奔到石边,则见两边石中有两个小儿深深的坐窝窝,窝里睡着两个小儿。季生道:“妙哉真妙哉!你看山间石头也会怀胎,石头也能生产,这才希奇。”脱脱见此大奇之事,甚是惊讶!乃道:“哎哟,哎哟,这是世间没有的勾当,真个顽石也会怀胎,顽石也能生产,愧杀我也。”那两个孩子甚是机灵,见了大人一去,便不啼哭。他夫妻二人一个往一边抱起一个来,仔细看时:两个婴孩都是女娃娃。季生心中便有几分不悦。惟是见她们仪容如画,秀色可爱且从石中炸出,生得奇妙,料定将来必有好处。只怕浑家不愿,遂以巧言试道:“我只当是两个男儿,不妨是两个女娃,常言道,女是赔钱货,不养也得过,何苦劳心费力,替人家养人,做无益,既益,甚不中用,丢了去罢。”脱脱道:“你如何说出这种话来,救人一命甚造七级浮屠,岂不闻养儿也得济,养女也得济。且古人有言,九子不葬父,一女打金棺,况二女乎,奉劝君家发一慈悲,好好把她们抱回调理大了,早晚作个穿针引线之人。成人之日,招赘两个女婿在家。你我百年之后,也得她们养老送终,岂不是好。”季生听了,心中大喜道:“好贤妻呀!物来知其色,言中便觉宽,看你说这些话原来是位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抱到家中,只是没有乳,如之奈何。”脱脱说道:“且抱到家中,又作调停。”于是夫妻二人,大家解开衣襟,将两个女娃一个抱一个,贴肉揣着。遂转步下山,汲汲而走。走不多时,便到自家门首。更可喜者,回来之时,一路之上,村中男女竟不曾撞遇一个。便起钥匙开了门户,走进屋里。因这两个女娃相貌一样,后来难分次序,夫妻商议:遂用金针穿通耳垂,以男人抱的为姊,带上两个金圈子;以女人抱的为妹,带上两个银圈子。姊姊取名叫真真,妹妹取名叫如如。他夫妻二人,把真真如如揣到家时,在半路之上就睡着了。回到家中,替她穿耳带圈子,一则尚在浑然无知,二则从石胎中炸将出来,啼哭的时候又多了,因此鼾鼾好睡并不惊觉穿耳疼痛。等醒来之时,又好是半夜时候了。一时间晓得腹中饥饿,嚷要乳吃。两个孩子,你一声我一声,只是啼哭。脱脱阿姑披衣而起,坐在被里,撮着身子,把两个总抱于怀中,将两双没乳汁的瘪奶头,喂在二女口中,诱她吮咂,不过哐其不哭而已!岂知天降吉人,竟有神鬼在暗中撮弄,真真如如,咂不上几口,脱脱阿姑便觉周身血脉流通如潮涌一般,两双奶头,竟白森森的,潺潺乳汁浸流出来。真真如如,尽可饱食。脱脱阿姑见得如此,大惊大喜,连忙摇醒丈夫,对他说道:“这件事,真真奇特。天不生无禄之人,地不产无根之草。两个小丫环,是那里的造化,你瞧我的奶头,忽然流下汁来了。”季生听了半信半疑,连忙起来,伸手向他妇人胸前摸,果然是满当当的两包奶,便惊喜得异样非常。乃道:“海变桑田,这般奇事世间无有,谢天谢地谢神灵,保佑得你有奶,可以不消觅奶母了。”脱脱说道:“这件事,你我在亲戚面上也有脸面。我娘家那些嫂子,平素笑我不能生得一男半女,你明天去我妈家报喜去,就说一胎生两个女子。他们不免要办些东西来看望我。你我虽不能生男也算有女了,岂不是好。”季生到次日,也欢欢喜喜的,果然去岳母家报喜。说蒙天地祖宗保佑:一胎生二女。他岳母全家人等,都是欢喜。到了三朝洗三之后,缝两件毛衫与真真如如穿起,恰像两个粉捏就玉琢成的一样。他岳母家那些嫂嫂们,亲的堂的,娘娘姨母,一闻是言,都要来瞧。是日就来了一二十人,一进村子,村中之人问后,才知季生家一胎二女之事。村邻妇女,平素又不见脱脱阿姑怀有胎孕,如何便讲分娩娃娃?要说是假,如何他的亲戚又来这么多的?村中便也来他家看视,果见阿姑两双奶头,垒垒赘赘,垂在胸前,便个个信以为真。这一日倒热热闹闹,有四五十客,个个夸讲说:“生得好的两个小女。”从此亲戚村邻,遂没人识得透这般决窍。到了满月之日,季生想着石头生人之事,心中毕竟有些不甘,复往木蓉山去看那石胎。去到原处举目视之,呵呵,空空如也不见了。也不知是升天去,是入地去,也不知是往东西南北那方飞了去。季生看罢,啧啧叹异。回到家中,对他浑家说:“看知莫不暗暗惊奇。”闲话休讲,说真真如如,一起生一起长,不知不觉,如今已有十七八岁了,出落得如闭花羞月,似出水芙容。二女本是天生地育,心灵性巧。不仅女工针线,在粉黛群中考得到特等之上,又还学得两样精妙技艺。在乐府里面,尽可拾元夺魁。早晚之间,吹吹弹弹,以娱父母之耳,以解父母之乏。她两个旖妮之态,美丽之容。胜似花,花虽娇而却不语;胜似玉,玉虽润而却无香。果然秋水为神玉为骨,海棠如面柳为腰。真真品玉箫实堪引凤,如如弹琵琶尽可和番。弹者之妙,无非是得心应手,闻者之奇,毕是移志移情。 忽有一个至舆先生,姓冯,字其源,南京应天府人氏。由曲阳城,为一富翁改选风水,另择吉地。每日骑马带从,登山越岭,四处寻觅。这一日,寻到木蓉山上,见峰岳耸翠,层峦并列,龙虎拱伏,得了一穴上好吉地。他只顾下罗盘,寻视龙脉,不觉太阳西坠,回去不成。遂来莲花田村中,借宿一宵。是日歇于来玉家中,晚间听得丝竹之声,如怨如慕,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冯先生听了,甚是爱慕,间及来玉才知是邻家季生的二女,因而有感,遂作新词二首,以志美好云: 一律咏吹玉萧,一律咏弹琵琶,都是南腔小调。 谁家之女颜如玉,手持一竿昆仑竹,镂玉编云一片形。宫商角羽千般曲,一声徐,晓起丹山彩凤啼;一声疾,半夜孤舟婺妇泣;一声喜,秦楼仙侣同飞起;一声悲,异时忠臣乞食归,十分妙处真无比。沥沥声,花枝里,仙音开腾世间无,声声送入知音耳。 右调美人品玉箫 外实中虚木一片,喜向佳人怀里见。叮叮当当几点声,细细粗粗四条线。一声清,半夜天空万簌鸣;一声浊,八月秋风群木落;一声苦,昭君马上哭红雨;一声欢,妃子宫中喜系山;风流宋玉听秋声,悠悠远寺梵钟鸣。谁家夜月琴三弄,高山流水觅知音。 右调美人弄琵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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