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很爱躺在奶奶的膝盖上听听她讲我家祖上的故事,特别是我家马帮的历史。奶奶已经去世26年了,每每想起奶奶,就想起了奶奶曾经对我说过的太家马帮 。
奶奶曾经说过,我们太家祖上也有过马帮,马帮是高祖父拉起来的,历经曾祖父那代,到祖父那代结束,共计3代。我家的马帮专门到四川、广西一带去做生意。 至今我还记得我家的“双四合院”,它是两个四合院连在一起,当地人称为“双院子”,由于当时的房子是当时的生产队(现在的村民小组)中最高的,所以当地人又称“高房子”。据奶奶说,四合院的大门雕龙刻凤,做工非常精致,但是大门在“破四旧”时被毁了。到我能记事时,只记得院子四周是用石头围住的,围院子的石头上有许多石眼,奶奶说那是马帮拴马的洞洞。院子底是用石头铺的,并且镶有叫“涵洞”的排水孔,因此就是下多大的雨,院子里都不会积水。铺在院子里的石头被马蹄踩的坑坑洼洼,以至于儿时的我们在院子里几乎找不到平整的地方玩耍,可以想象当时的马应该很多,马帮应该有着一段辉煌的历史。 解放后,由于全国到处搞合作社,当时的大队干部就到我家去“拉”马入社,他们连家里的粮也拿。看着自己辛辛苦苦畔的粮食被拿走,奶奶很着急,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年幼的父亲和姑姑,情急之下的奶奶赶忙在一小袋糯米里拌上了许多石头,这袋糯米才没有被拿走。就这样,历经3代的太家马帮就这样消失了。 由于“藏”起来的糯米太少,不够一家4口人吃,奶奶为了年幼的父亲和姑姑,每次只会熬一点点粥给父亲和姑姑吃,奶奶自己和爷爷只能吃一种叫“观音土”和野荸荠的东西充饥。因为爷爷是主劳力,吃少了那些东西没有力气干活,吃多就根本消化不了,结果日久天长,爷爷就被“胀”死了,那年,爷爷才51岁。爷爷被“胀”死的原因,奶奶后来听爷爷的一个朋友说过,当天,爷爷兜里是有一个麦粑粑的,但是他舍不得吃。由于饥饿,爷爷和他的朋友就挖了一些野荸荠充饥。听奶奶说,野荸荠吃多了轻则会腹胀疼痛难忍,重则会导致胀死。由于怕奶奶担心,爷爷硬是忍受疼痛,没有告诉奶奶,结果就被活活地胀死了。而爷爷的朋友则在家人的帮助下,用扁担顶了一夜的肚子,让腹中的气排出体外,结果就活了下来。 每跟我讲到这件事,奶奶都是眼含浊泪。奶奶说,如果马帮不被大队干部拉走入社,如果家里的粮食不被大队干部拿走,如果爷爷能喝上一点点糯米粥,他就不会去挖野荸荠吃,他也就不会死了。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只要看到马,她都会叹息一声。据我后来猜想,那或许是她心中永远的痛,那是对太家马帮消失的一种无奈的呻吟,那是对死去的爷爷的一种无奈的愧疚! 马帮消失后,我家的“双院子”也经历和遭受了几次浩劫,先是“破四旧”时庄严的大门被毁;接着是房子的墙壁被生产队拆除用做“肥料”施到田里;2008年,因为哥哥家建该新房,老房子就被彻底地拆除了,200多年的双四合院也就消失了,拴马的石头也被敲碎了,院子中的马蹄印也被泥土填埋了,加上奶奶和本地一些知道我家马帮的老人们的离世,太家马帮的故事,也就只能留在我的想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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