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步一探地往前走着、绕着,足足地摸了近一个钟头,才好不容易在一片黑咕隆咚的房门后听到了里面有一点窃窃私语的叹息。刚想试探着将耳朵往前贴贴听个清楚,却不知怎的那屋里突然传来一阵紧张?只听着嘴尖细细一吹,顿时,整个世界又重新掉入到了刚才的黑洞中……只有那一股股令人毛骨悚然的阴风往四处半张的口中“呜哇——,呜——哇……”的刮了过来,刺激着全身的毛发竖了起来,又倒了下去,再又竖了起来……直把胸口的心揪得直一个劲地“乒乒、乓乓”的乱跳个不止,让眼睛不忍地要四下里紧张地想望、又不敢望的四处瞭了过去。还好,身后除了漫漫的黑暗和着那马从鼻息里悄悄喷出来的热气,整个世界虽然被那街头火光的鬼影笼罩着,可人心的活动却仍在坚强的往上支撑着、抵抗不止!阿德的心,经历了又一次浪潮后禁不住又一下莫明其妙的轻松了开来,笑了。 远处,一只守夜的狗自然地猛咬了两声,但马上,又象被什么猛扼住了嘴巴样?突然明白地沉寂了下去…… 天空的星星,似乎全变成了黑暗中守望的眼睛?一动不动地朝下看着,看着…… 月亮,为了替一切做证,紧咬着唇、无声无息的朝那西山壁后悄悄爬了上来,将真实的镜面朝下照着、录着,一下将刚才的地狱景象冲淡在了无私的安恬中…… 看着这些,阿德轻松的身子禁不住又猛地一紧!想起了此刻很可能挂着自己还在城墙外守望的翠翠,又想起了那一大袋装着前方士兵问候家乡的邮件……他再不敢停留,紧忙着将马缰一挽,牵着马就又屏住气一步一步地往前探索着走了起来……也许,这条空巷白天已被“日贼”的铁蹄践踏过?现虽一路磕磕绊绊碰上了许多的碎砖烂瓦,可终究由于没有油水而无人愿意占领!没一刻,绕过那道倒了边的围墙,终于还是平安地看见了邮局那道关的紧紧地黑黝黝大门!! “嘿……”看到千辛万苦终于要完成了任务,阿德全身倒挂着的心禁不住一阵轻松,忍不住地一口长气就从那郁积的久久沉闷中吐了出来。边笑,边走上去将马缰绳往门旁那个拴马桩子上一挽,就抬脚习惯地朝前跨了上去,用指背头“咚咚”的对着侧门轻轻地敲了两下。 门里,不知怎么?并没有象从前那样马上响起营业员老吴手提马灯,前来开门的脚步声……好半天了,才好不容易隐隐地从里面的堂屋里传出来一阵阴风穿堂的“哟——哟……”尖啸。听着这样的尖啸,阿德的心“格登”一下!全身顿时忍不住的就又象在刚入城的巷子里一样汗毛倒竖了起来,手不自然的哆索着就本能地朝门扣处摸了过去;而心里猛投下来的极大压力,则相反担忧的又将他的手象槓杆一样沉重的直往上吊了起来……谁知,虽然他的心充满了矛盾的反复,又徘徊了好几次,可最终触摸到的那把平常只有省邮司不在,老吴没法回家才落一下的那把一斤半重的插簧铜闩大锁,还是早冷冰冰的挂在了上面,宣告着这个邮政局的业务是提前结束了! “他妈的!!怕——怕死鬼……”阿德的头脑“嗡——”的一爆,一种被出卖、抛弃的感觉油然直窜脑顶,忍不住地就“呼”一下燃烧了开来,本能地将两手往后一摆,忿忿地就一脚踹了上去!“全——全他妈的邱县长、龙少爷……” “哈,总算等到一个真正邮局的人了!”可恰在这时候,不待他穿草鞋的大脚踹在门上,突然,脚前那块他一开始误认是不知什么原因滚了躺在那儿的“石头”,不知为什么?竟猛一下直跳了起来,紧紧地就一把抱住了他的脚,惊喜的喊。 “你——你……究竟是、是什么?!”猛踹出去的脚突然叫一块“石头”给拦腰死死抱住,阿德那忿怒的脸,顿时给吓成了死灰!哆索不止的挣扎着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了个音来,就“咕咚”一下魂魄离体样的一下重重瘫倒在了地上……只有那个思维的印象还一直在半空中同样的站着! “我是人——一个中国人……具体的就不说了。现凭你身上的号衣和邮锣,我有一份重要的急邮求你帮我送到保山或昆明去,快——快……”谁知,在他那轰然倒下的百五十斤躯体突然冲压下,那“石头”软绵绵的竟没有任何反应!相反,倒是那显然早准备好、顺着他那喉咙口喷涌出来且越来越小的话语,一下将阿德那吓得蹦到了体外去停在了半空中的灵魂,又一下重重地重新拉回到了他的体内!吓得那瘫痪下去的躯体一轱辘从那人身上滚下来的同时,立马发觉了此人全身上下湿漉漉的,风一刮,地上随即就紧接着飘起来一股强烈的血腥气味……凭这气味,阿德一下本能的意识是发生什么事了!!忙一下火烫般地就从那人身上拉起了自己刚与意识融为一体的身子,反身不顾一切地搂抱了上去……谁知,对方反应的比他更快——还不等他救援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身体,一封显然被血染得透湿的牛皮信封,早准确、有力地就塞到了他的手边上!!“快……见人就说‘时局难料,但人心可用!’请——请收信人赶快推荐人才,组织当地‘民族义勇队’游击,拖——拖住‘日本阿三’!快……” “可——可我只是一名小小的马夫呀!你、……你怎么不去把它投——投给……”阿德从来没碰到过这类的事、更没有接受过这么大的重任,也不明白这到底该怎么办?!顿时,他全身一紧,一热,本能的一阵哆索,忍不住地就把双手一齐朝前推了开去,嘴里干嚷着连自己也不知道到底在说什么的喊道。 “我眼里没有马夫,只有抗日责任的中国人!!”谁知,见他这样,那躺在地上已无任何力量的身体突然将脚一蹬,一阵低沉的咆哮就猛一下从他胸腔里愤怒地直冲着吼了开来,然后霹雳般的就猛爆在了阿德那昏聩的头顶上——而邮件,则几乎同时又毫无讨价可能地硬塞到了他的手上!“快——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