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ynllfcw 于 2015-5-19 14:07 编辑
在灯光无法企及的地方，秋月是如此的清亮，连花台里的竹叶、还有趁夜悄然开放的夜来香的碎花都看得一清二楚。 刚从拉紧窗帘的屋里走出来，走到铺满月光的小街，一下子便恍惚了：这亮如白昼的月夜是如此安然静谧，静如冬日午夜，有冰冰的冷寒，有惨白冷凄的月光，隐约有远处车辆驶过的声响，还有偶尔被惊扰的狗吠以及秋日里的虫唧鸟鸣…… 人的嘈杂逝去之后，世界突显出它的本然，那花那草那禾那树那虫那鸟那云那月，各安其所，各展其姿，只是——总觉得少了什么，一洗碧空，找不到一颗星。常言说月明星稀，那也是有星陪衬的，感觉这情形像极了多年前那个中元之夜—— 中元夜，在故乡叫做七月半，每年的这天都要祭祀祖先：在水之湄先焚香烧包泼水饭。记忆中，除焚香烧包泼水饭外，还要在溪水中放一个浮碗，用彩纸糊成莲花状，中间点燃有蜡烛，让浮碗随水漂流，谓之送白魊（陆良方言中读“浒”音），燃莲花灯于水上以烛幽冥，用以对逝去亲人的悼念，对活着人们的祝福。而故乡的河水现在已经不再常流了，这送白魊放河灯的习俗就逐渐被省略和遗忘了，直至现在不再流行了，只有那些旧式的人家上祭或喊魂的时候，才偶尔见到。回故土洗马湾祭祀完毕后，月华也是这么如水轻撒，给渺茫着的稻田增加了无限的凄美，而远处的白水塘在渺茫的月光下更幽邃了，就邀约着妻子女儿及弟们去了水媚花俏的白水塘，趁月色乘一叶小舟，驶入花丛，闻荷香，擢清露，轻启朱唇，细言心声，悄语清梦。整个湖都是静的，月光落在荷叶与荷花上，轻妙无声。小船划过水面，只有细碎的波纹。与妻、女说起记忆中的放河灯之事，女儿说那该有多么浪漫啊！不如在这湖面也放盏河灯，纪念逝去的奶奶及先人。于是便驶了舟返回岸边，到村中的小店中问是否有河灯，蜡烛也行。 河灯没有，选了一种香蘸蜡烛，釆几瓣荷花，将蜡片置其上，那弯弯翘翘的花瓣就小船一样载了一抹微光向水深处漂去:怀念、祝福、还是祈愿？应该都有一些吧。 在皓洁的月夜放河灯，少了灯的梦幻，多了月的朦胧。几个人都沉默着，这样的月，这样清寂雅丽的夜，语言似乎是多余的，你只需调动身体的所有器官去感受，感受生活不期然带给你的这一份清幽与浪漫，这是一次不可多得的有拟古人率性行止，也是一次难得的观心机会。 不期然荷塘深处的一声轻叹引发了我们的共鸣，于这中元夜说起了自己逝去的亲人，说起了自己的家庭，家族，祖先。这场景很容易让我们从个体的感触荡开去，荡到人类的起始，我们共同的祖先，从树上下来，进到洞穴里去。然后再从洞穴里走出来，住进自己创意的房子。我们的祖先就是这么一步步推进人类文明的，那个叫习俗的东西也就一点点积淀下来，成为我们今天文化的根基。 硕大的荷花在月光下妖娆着，水媚花香，这情境梦幻如仙界，谁也不忍戳破。时间在花瓣上流动，在水面上逶迤。于静谧中，我们只听得周围的虫声蛙鸣，还有不由自主而起的粗重的呼吸声。 小舟从此逝，江海度余生。也许这是世代文人对现实世界的一种触底触心的抗拒，一种自然心性的流露。但凡在社会上挣扎得疲倦了，厌烦了，总会自觉不自觉地生出一种向内心向自然回溯的情愫。即便你内心足够强大，在这一隅，仍是柔软的，绵密的。 夜向更深处滑去，水面升起雾气，寒凉侵身。大概十点了吧，湿露开始浓重。不知哪一只船先动起来，于是所有的船都不约而同轻摇慢荡出荷塘。莲动无人语，大家悄悄弃船登岸，然后回家休息去了。但这注定是一个无眠的夜晚，于兴味盎然中想到林黛玉的“寒塘渡鹤影”，心中的凄然又一下子荡开去，荡出无限遐思。 …… 抬头看月，今晚的月还不曾圆满，知农历九月十五又要来到。一人走着，即被小巷人家门楼上盛开的炮仗花惊住了：月光下，炮仗花黄色的花茎仿佛罩了一层纱雾，层层叠叠亮出了阵势。由于角度不同，明暗对比强烈，光亮处，连花蕊中的蜜粉都清晰可辨；虚幻处，花影颤动，朦胧娇俏。月光仿如仙女手中的魔法棒，你换一个角度，它就换一种姿态。这个季节，也只有炮仗花热烈地开放着，附着在墙上，一串串似迎春的鞭炮，挂满几十米长的围墙，开放给白昼的阳光与行人，也开放给浩瀚夜空，开放给散淡的休闲者。 不清楚陆良农历九月还有什么木本植物处于盛花期－－夜来香吧？夜来香又叫晚香玉，记得爨乡路烟草公司生活区的铁栅栏上曾有过一株，伴随它的还有几棵不太高大的合欢树，那绿羽般的叶片筛着月光的碎影，现夜来香和合欢树都不见了踪影。夜来香也许开得太香酽了，多嗅之会让人翻胃，这应了那句“物极必反”的名言。往年这个时候，在皎皎的月光下，老远那股香味就飘来。如今，这一切都看不到了。修这条城市主干道时将那些遮挡望眼的树木全都砍了，同时原丝绸厂改制后的原地方开发成房地产——鑫城国际，使此地方原有的地貌发生了巨大变化。城市没了树木，呼吸都不顺畅。好在大街修通后，又在这主街的两旁栽了两行紫荆，中间栽了一行风格独特、秀丽婆裟的棕榈科的加拿利海枣树。紫荆已经开花了，三三两两隐在绿叶中，象一只只在一片片浓绿和一瓣瓣紫红中飞舞的蝶，和着街道中央的加拿利海枣树婆裟着，让人感觉出无处不在的温柔气息。于此时此刻此处，这几行景观树就特别怡心怡情，它们不光牵绊着我们的视线，更牵系着我们的思考。 紫荆是香港的市花，应是东南亚暖生树种，却能在云南生长，顶过高原的寒冷，只是比广州、香港等地的要娇小，广州、香港的花期在冬春季，而陆良的花期却在秋冬之交的九月绽放，花朵也艳丽了些。国庆长假的前几天，就见它于这路边，妖娆开放，仿佛人工制作似的，当时也是在一个月夜里见了，月光下不甚分明，第二天跑去订正，始信其真。恰应了那句话：假作真时真亦假。美得失了真，疑惑便油然而生。 这个季节的野外还有一种叫不出名的低矮灌木，开着紫粉色的碎花，于山野、沟壑，于月夜晨曦中，紫雾一样弥散开来，或许它更契合月的曼妙神韵。 夜本来就是属于植物的，月撩起了夜的面纱，让我们窥到了植物特有的清奇与骄纵。在这个夜晚，在如水的月光下，我捡拾到了另一重美丽。更多时候，我们总是错过的——毫无知觉地错过。 2010年10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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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仔卡
发表于 2014-11-9 15:32: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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