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龙海孤魂 于 2014-11-16 21:44 编辑
感恩远山
龙海孤魂
陆良的龙海山峰没有成岭成峰的气势,也没有远近高低各不同的姿态。它们连绵不绝静静地伫立在云贵高原红土地上,山野的每一寸泥土和岩石都记载着岁月的变迁的沧桑与繁华。虽然在平坝看龙海山背影高大雄伟,只要开车爬上山头,就知道龙海山正面山势并不险,属于缓坡丘陵山地,不高,最高峰2484米;但从陆良坝子上山的山路无论那一条都是曲曲折折,像一条条条红色巨蟒吐着猩红的舌头盘旋在山中。 冬天的早上偶尔会有雾,透着雾,无论在坝子还是山里,都可以隐隐约约看得出龙海山的轮廓和大风车的影子。如果在寂静的山路上独自行走,猛地,一声尖锐的鸟叫刺破苍穹,会吓你一跳;这个时候雾里飞出一只鸟儿,像带仙气,神气极了,一会儿没影在群山迷雾之中的松树林里面。 步行爬山的时候,我总是喜欢拄着一根棍子,喘着气一点一点往上爬。沿路满地的杂草碎石衬着矮矮的云南松树,松树上结满了绿油油的松果。我无心留念,加紧了脚步,向山顶攀去。终于到山顶,我扔掉棍子,一下子躺在那一片浅黄的草地上,像在呼吸着最后一点空气,大口喘着气。只见山腰参天大松树遮云蔽日,纤陌的小路纵横交错,一个个岩石犬牙交错,给人的感觉是那么地踏实。等呼吸平稳,坐下来来便往嘴里狠狠地灌上一口水。极目四望,看着原野中一株株就军娘已经红色果实满枝,想到父辈告诉我的一件事情: “一天等于二十年”年代,因为“宁生社会主义草,不长资本主义苗”,所以洋芋、苞谷面、麦面为饭,老和尚头、蕨菜、青子头、荞叶子、黄白萝卜作菜。实在饥饿难耐,这个季节就摘救军娘填腹,殊不知,这野果和胃液的化合作用,酸水直冒,排泄通道被阻,小肚被便秘撑的难受。 有人说,龙海山厚重的身躯诉说着它的雄壮与威严,用它无声的言语告诉人们什么是从容淡定,不管是排山倒海的风雨还是暴风骤雨的冰天雪地,它静静地伫立在陆良东部,给陆良平坝遮住风寒,站在属于自己的红土地上,迎接大自然的考验,去面对人生的起落。 小时候,只要那家建新房,就会跑过去看提梁仪式。“日吉日良,天地开张,鲁班到此,大吉大昌。主家洪福,请来金梁。鲁班仙师,问问金梁,生在何地,长在何方……”这是木匠师傅提梁的声音。山村习俗,上梁时,掌墨师傅要提梁,意即祝福主家家发人兴,财源滚滚,富裕安康。主人再穷,也要千方百计打些葵花、南瓜子,买些糖果,从梁木的另一边抛给大家,图个吉利。 夏季雨后天晴的早晨,龙海山山腰飘浮着一片片浓浓的白雾,像薄如蝉翼的西纱,袅袅娜娜,蒙蒙胧胧,若隐若现,那是龙海山飘舞的白色腰带,让雄壮的山峰多了几分欲语还休的羞涩与神秘。白雾飘飘缈缈,欲散还聚,却遮挡不住龙海山的巍峨,不知是山已插入云宵,还是白雾也眷恋这人间的绿肥红瘦而下凡来,这就是陆良八景之一的龙海晴岚。 少年时代遇到史无前例,背着《毛主席语录一百条》、《老三篇》以及《毛主席语录四百条》,虽然家不是严父慈母,而是慈父严母。父亲常常告诫我,自己小时候因为家境贫寒,没有机会读书,识字全部是当大队干部以后在县党校学习的结果。要感恩共产党给我们今天的生活,要珍惜学习机会。 父亲只打过我一次,而且打的很重,连经常打我的母亲背地里都在责怪:“打的那么重。”其实,我被打的原因很简单:教科书弄脏了。父亲告诫我们,凡是有字的纸都不能作为手纸,用了,就是对孔夫子的大不敬。五年级下学期的一个晚上,父亲给我一本用红布裹着的书,这是我第一次接触到的书,那是一本木刻线装的、竖排的繁体字《水浒传》。有的字不认识,我就抄下来,第二天,拿到学校问我的语文的李老师,或请教村里的老先生。老师惊呆了,悄悄地叮嘱:千万不要让别人看见你在看这样的书哦!此后我便在下晚自习以后借着家里油灯昏暗的光线读到《西游记》、《红楼梦》、《三国演义》、《封神演义》等好多好多书,常常读到被母亲半夜醒来催着睡觉才恋恋不舍的放下书本。可惜父亲那些书,在文革运动中,被村里的造反派小将一抱掳走了,害得我躲在被窝里哭到半夜。 坐在山顶,闭上眼睛,感受龙海山脉博的跳动,如此的沉稳、有力。我仿佛变成一个精灵在青山绿水间舞动着,如梦如幻似真似假,贪婪地吮吸着山中的精华。穿梭在树林之间,踏过溪水,像自由的鸟儿一样尽情歌唱;闻着花香,披着绿意,在青山绿水间,像放飞的灵魂一样跳跃,在龙海山的怀抱中肆意挥洒。渴了,捧一缕清泉;累了,有柔软的草地。鸟叫虫鸣是催眠曲,绿水青山是绿色房屋。在龙海山的怀抱里享受自由的快乐,放松自己的思维,与山同歌,与风同舞。 由于父亲是原生产大队书记,文革开始自然就是“当权派”,我也在劫难逃变黑崽子了。那时最怕听到的是生产队、大队开会。因为一开会,父亲便从房间里取出造反派给他特制的高帽子,颤抖着双手,很艰难地戴上。胸前挂着得那块两尺见方的牌子,如千斤般重,压得父亲从此抬不起头,仿佛被灌了铅似的双脚,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强含着泪水挪出茅棚(生产队规定,当权派的狗崽子不能住瓦屋,只配住茅棚)我和母亲在茅棚,心惊肉跳地等着父亲被批斗回来,我们娘两看到父亲精神几近崩溃,六目相对,默默无语,只能让泪水任意洒落,看到泪眼朦胧的我们,父亲会高昂头告诉我:“孩子,我当干部20年至今,没有白吃那家人一碗饭,没有白拿那个老百姓一根草,人在做,天在看,只要无愧天地良心……” 在虾子沟后面的山洞里面,响水箐的溪水长流永不停歇,这是龙海山的血液,涓涓不息地滋润着万物生灵。它从不要求回报,也从不吝啬地付出。烈日当空,它从身体里挤出甘洌的清泉,慷慨地奉献荫凉;暴雨滂沱,它积蓄能量,以备不时之需。当年读书赶路口渴的时候,我们常常跑进山洞玩耍,喝水;钻进它宽宏的胸怀中,满满的自信溢满心间,感谢龙海山无言的奉献和坚强的守护,我的灵魂已注入了龙海山,不管我走得多远,回回头看一看,龙海山雄伟的身躯是我永远的守候。 初中读书的时候,我从大队造反派文书女儿(和我一样大)手里,“借”回我家那一本本书,度过那段时光,阅读了《官场现形记》、《儒林外史》、《说岳全传》、《红岩》、《青春之歌》、《战斗的青春》、《红旗谱》、《烈火金刚》、《创业史》、《野火春风斗古城》等书籍。 斜阳的彩锻披在龙海山的头顶上,仿佛一双温柔的大手在抚摸着自己的孩子,喃喃细语。面对此情此景,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感恩,大自然是如此大方地恩赐。巍峨的山峰,卑微的小草,无不用自己的方式证明了生命的伟大与延续,纵揽天地;细碎的花草缠缠绵绵,铺满了它的胸膛,在龙海山的呵护下摇拽生姿,放声歌唱。 龙海山是无私的,它用自己身体养育了山里的儿女,山茅野菜,飞禽走兽和各种中草药应有尽有。高中生活很艰苦,当年核桃村中学读书时候,8个学生每一顿饭是一个小瓷盆二合一饭,有玉米面、小麦面和大米混合做出来,菜除了没有去皮的洋芋片就是我们自己勤工俭学种的青菜加红豆。承蒙高中语文王老师关照,让我在中学图书室自由出入,3年高中生活,我读完了中学图书室所有的图书,第一次知道了福尔摩斯、芳仃,第一次认识到苏联文学《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母亲》、《童年》《在人间》、《我的大学》、《青年近卫军》和《斯大林格勒保卫战》。高考恢复以后,我参加高考,进入省城师范大学读书,大学四年生活,几乎在读书中过来,其他同学打篮球、扑克、喝酒吃饭消磨时间的时候,我正在图书馆啃馒头和喝白开水看书呢。从《诗经》、《唐诗三百首》、《四库全书》到《天方夜谭》、《莎士比亚全集》到《战争风云》,从《说文解字》、《十万个为什么》到《辞海》、《大不列颠百科全书》。 “娃,你在那里呀?回家吃饭了”山下村子里面传来一阵阵母亲唤儿回家的声音把我从思绪中唤醒。这时浩翰的蓝天被繁星点缀,夜幕下的龙海山多了几分巍峨,雄壮的轮廓更加清晰,或许龙海山孕育下的生灵都甜美地进入梦乡,准备以全新的姿态迎接明天的太阳,而龙海山的怀抱是最安全的港湾,仿佛已听见了龙海山的对我的召唤,深深地吸进一口清凉,呼出积郁已久的烦恼愁丝,顿感无限的轻松惬意。
感谢远山,一直默默的守护着我这个从龙海山里走出来的男儿。
本文原创于2011年7月。未经许可,不得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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